死。”邓彤史唾道,“我爹娘来信说,乡里已经有人饿得快死了,他们这边竟敢拿这么多银子中饱私囊。”
她看向郁仪:“你们江浙向来富庶,是不是能好些?”
郁仪捧着茶,静静看着飘渺的水汽散在空气里:“你们见过卖儿卖女吗?”
她轻道:“能卖去哪里卖去哪里,不论是卖给平民做妾,还是卖给大户人家当丫头,最不济的还能卖进青楼里。”
刘司赞啊了一声:“那卖进青楼里的,和死也没区别啊......”
“都是十二三岁的小丫头,饿得面黄肌瘦,爹妈不求多卖几个银子,只求能给她口饭,别饿死在街上,也别被别人抢走果腹。”
易子相食,人间惨剧。
“那时只顾能活着,哪里顾得上活得好不好。”郁仪喝完了手里的茶,“可我想让她们都能过上好日子。’
这句话也触动了几位女官的心肠,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孟司记道:“女人总是没得选的。”她说这话时眼睛泛起红意,似另有隐情。
郁仪问:“孟姐姐过去过得不好吗?”
孟司记不欲细说,只吸了吸鼻子,低声道:“女人在哪里能过得好呢,即便是入了宫当了娘娘,那便真的好了吗?先帝去时,带走了多少位娘娘殉葬……………”
她们几人在门外唏?不已,慈宁宫里,梁王妃也在拉着太后的手落泪。
太后叹了口气:“你若真要哀家给你做主,也得把话说明白,若只顾着哭,哀家即便是要帮你,也没有头绪。”
梁王妃今年也才二十出头,花朵般的年纪。
她叫乳母把孩子抱去东梢间里哄,一面哽咽道:“娘娘先前教我去母留子,妾身心里便有苦难言。那北元歌姬生得狐狸般的长相,一身的狐媚妖术,王爷心里只有她,魂都被勾去了一般。如今这孩子虽寄养在妾身名下,可还是要和他亲娘更厚密
些。妾身只怕天长日久地下去,在这王府里都没了妾身的立足之地。”
太后听完她这席话,也沉默了半晌。
太后是先帝的继后,梁王的生母,也就是太后的亲姐姐,才是先帝的正室。她嫁来时,不过是体恤姐姐的孩子年岁还小,不能没有母亲的照拂。那时先帝已过而立,太后还是个十几岁的年轻女郎,先帝把年少的一片深情都留给了作古的先皇
后,与太后倒像更是多年来举案齐眉的情谊。
她也曾如同梁王妃一般,夜夜啜泣,认为自己所托非人。后来随着年岁渐长,生下了自己的孩子,她才逐渐体会到情爱二字太不值一提。先帝给予她的信任与权力,成为了帮她安身立命的底气。
“好孩子,你听哀家一句。”太后温声道,“你是瞻庭明媒正娶的王妃,这府上没有人能越了你去。你若觉得她的孩子不好,可以另选两个清白好把控的丫头到瞻庭房中去,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,便更没人能动你分毫。哀家也是一步步熬到了今
日,你还年轻,别那么灰心。”
梁王妃到底年轻,这许多的道理说给她,她尚领悟得不甚透彻。
郁仪随着孟司记走进来,梁王妃一眼便认出了她:“是苏进士。”
这次倒是轮到太后惊讶了:“你认得她?”一面说一面对着郁仪招手,叫她走到近前来:“她如今肩上担着七品舍人的官衔,不是过去那个没名没分的苏进士了。"
梁王妃道:“先前到承恩寺里烧香求子,恰好遇见苏舍人,那时只觉得是个神清骨秀的女公子,没料到她如今好大的造化,能做太后娘娘身边的人。”
郁仪对她一番拜见,梁王妃又悲从中来:“早年间我也读过四书五经,书塾的先生也说我有读书的根骨,哪料到如今浑都忘了,只剩下在这府宅里同女人们斗智斗勇。我心里真是对你羡慕得狠。”
郁仪忙道:“王妃娘娘是天家的人,哪里是下官能比得了的,娘娘当真是折煞我了。”
她愈是如此说,梁王妃便愈是感伤。
太后叫孟司记拿了几匹缎子给她:“这些灯笼锦都是巴蜀那边新送来的,拿去做两身衣服图个喜气。”
梁王妃客客气气地收下,太后叫郁仪送梁王妃出去。
一路走到门口,梁王妃又拉着郁仪的手:“好姑娘,我心里真是盼着你越走越高、越走越好,不要困在男人的府宅里仰人鼻息地过活。
“别把自己的恩荣和男人绑在一起。”梁王妃又补充道。
送她出了隆宗门,门外站着几个扫落叶的小太监。
其中一个瞧见她出来,几步上前来:“苏舍人好。”
郁仪没见过他:“你是?”
“奴才叫禄成,内官监的。”他扫了一眼四下无人,轻声道,“张大人叫我转告苏舍人,他没事,叫苏舍人别担心他。”
郁仪戒备地看着他,禄成也知道郁仪不会一上来便信他:“张大人如今被关在跸道外十二监里的旧衙门里,那有锦衣卫看着,平日里都是奴才进去给张大人送饭递消息。苏舍人若不信,去跸道上看看就明白了。
见郁仪警惕之色退去了些,禄成才道:“张大人这几日病得有些厉害,奴才出不去宫,斗胆想请苏舍人帮个忙,去朱雀街上请梅医官抓两服药来。宫里虽然也有医官,只是他们不明白张大人的身子,只怕开了药 -->>
47、金错刀(一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