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皇帝同岁,两个人站在一起虽相貌各异,却都是一样的倜傥潇洒,宛如一对兄弟。
赵子息人很爱笑,如清风朗月,不似赵公绥那般阴郁,据说很像他那位病故的生母。
赵公绥道:“犬子不才,若娘娘看得过眼,臣愿送犬子到太子身边做伴读。”
太后轻轻回绝了:“比起和瞻徇一起读书,还是让子息到沙场上历练历练,日后哀家封他做五军都督。”
那时皇帝还不曾登基,太后依然不想让赵公绥的儿子接近自己的儿子。
她害怕的是,一旦她与赵公绥反目,赵子息势必不能保全,她不想让这件事对祁瞻徇产生太大的影响。
即便如此,祁?徇依然和赵子息偶有书信往来。
先前汪又的事对祁瞻徇的影响太大,太后也全然都看在眼里。
“死在沙场上,总比死在紫禁城要好,你说是不是?”太后轻声问。
死在沙场上,好歹能全一个忠烈之名。
“娘娘……………”孟司记知道太后杀心已起,复又轻问,“不让他们父子再相见了吗?”
太后垂眸良久:“你以为,死前见最后一面,是一件好事吗?”
孟司记不解,太后继续道:“见了最后一面,双方都只会哀伤不已。活着的人痛彻心扉,将死的人不能坦然赴死。”
“若未曾见这一面,便只会以为此人尚在远乡,不是死了,而是还没回。”
“只是再无音书,踪迹渺茫而已。”
太后叹了口气:“再者说,若死前受尽折磨、形容凄惨,明知在意的人看了会难过,便更不会选择在死前见最后一面。”
“与其说这样是无情,不如说是有情才如此。”
说罢这一句,太后拨弄香灰的手停了:“就按哀家说的,给赵子息留一分哀荣吧。”
孟司记领命出了门,慈宁宫里只余下了太后一个人,刘司赞与邓彤史都在门外伺候,不得召唤都并不入内。
太后独自站立良久,复又走到橱柜前,翻出了皇帝早些年的涂鸦之作。
画中一左一右,是两个年轻的郎君,祁瞻徇执笔,赵子息握剑,一个深沉,一个明亮。
上面是赵子息题的字:高山流水。笔触干脆爽利。
*
太后端下灯罩,想要将画纸燃了,可就在火苗即将舔舐纸张页的前一刻,她又收回了手。
凝然许久,太后终是将这幅画重新收进了橱柜里,只当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。
郁仪在太后身边又做了几日,太后便告诉她,从明日起不必再来慈宁宫任职了。
此言既出,郁仪先是吃了一惊,却见孟司记她们都在笑,才听太后继续说:“哀家想调你到吏部去,以后他们该叫你一声苏夕拜了。”
所谓夕拜,是六科给事中的雅称,太后的意思是要将她命为吏部给事中。
给事中学规谏、补阙、拾遗、稽察六部事务,在唐高宗时称作东台舍人。也是七品,从官阶上并没有明显的擢升,却不再是如今这样没有实权的中书舍人了。
按照以往惯例,给事中有“封驳”之权,与监察御史合称“科道”,也作为御史的补充。每逢重大国事,可与内阁六部共同议决,也可面圣弹劾百官,手中之权绝非同日而语。
若内外大臣呈交奏本,内阁写过批红或票拟之后,要转交给六部抄录副本。一份名叫“史本”,由内阁收存,日后若要修纂史书,则用此抄本。另一份叫“录书”,将会留给各科给事中,日后稽核公务所用。
这也将是郁仪日后最主要的工作。
太后笑说:“日后你办公的朝房在午门掖门内西侧,吏部有七间衙门,和内阁衙门相对。明日便去吏部应卯吧。”
郁仪愣了良久才想到要谢恩。
太后抬手叫她起来:“哀家知道你想留在哀家身边,好孩子听哀家一句,只有到六部去,你日后的路才更好走。你跟着哀家,人家只会以为你和尚仪局那些女官没有什么区别,不过是做着服侍洒扫的琐事。只有到了六部,才能算是真的官员。吏
部这个地方也是哀家想了很久才决定的,这里掌管着人员调任,你没有什么家世,反倒是最适合你的。”
这几句话听得郁仪眼圈发烫,她恭恭敬敬道:“能做娘娘的臣子,下官三生有幸。”
太后平静道:“大齐的江山能有你们,才是江山社稷与黎民百姓之福。”
“哀家希望你要永远记得八个字。”
太后一字一句:“志载四方,泽被黎民。”
郁仪俯首:“一心报国,丹心无愧。”
*
走出慈宁宫时,郁仪只觉得恍如隔世。
仲秋已至,满目金黄,她回头望向这座恢宏高耸的殿宇,心情却很平静。
走下丹墀时遇到了户科给事中白元震。
他也才得了郁仪调任的消息,趁着来给太后送红本发抄时给她道喜。
“日后你在吏部,离户部就更近了,日后少不了常来常往,咱们同在科道,若有什么不尽不实的,你也能来找我。”
郁仪谢过:“没料到还能和白给事有这样的机缘,日后承蒙关照。”
白元震连连摆手:“互相关照互相关照。”
他像是想到了什么:“苏给事等我一会可好,我为娘娘送完 -->>
54、千秋岁(三)